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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幸福生活在夔州特别策划mid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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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幸福生活在夔州

乾隆专门请画师画出杜甫《秋兴八首》其二中的“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诗意。供图/傅寒

在杜甫夔州诗暨重建夔州杜甫草堂全国研讨会上,笔者建议:重建的夔州杜甫草堂,一定要突破中国众多纪念祠堂窠臼,还原一个接地气的大众喜爱的杜甫形象—果农杜甫,稻农杜甫、菜农杜甫,以期多角度再现伟大的杜甫。使夔州杜甫草堂真正成为能与成都杜甫草堂并肩比辉的“杜公二居”。

当时《中国三峡》杂志总编辑柳向阳听了我的发言,脱口而出,“杜甫的幸福生活在夔州呀!”

笔者知道,幸福,本是个体精神层面上的主观感受。这里笔者所说的“杜甫的幸福生活”,指的是观者基于杜甫夔州期间不一样的生活状态,不一样的精神面貌的主观感受。

说杜甫的“幸福”生活在夔州,是纵观杜甫进入社会即35岁后的生活相比较而言,是一种对杜甫生活的客观认知。

这样的观点似乎不大能让人接受,早在明朝,就有人给杜甫定调:“生无一日之欢,死有万事名。”(清道光《夔州府志·艺文志》明陈文烛《夔州府重修瀼西草堂记》)形成了某种思维定势,诗圣杜甫只能是蒋兆和笔墨下的形象:满脸苦大仇深,整日不苟言笑,正襟危坐、苍白刻板,高居于神坛之上。这样的杜甫,哪里奢谈幸福?可杜甫是一个生活长达59年的活生生的人,不可能长年只有一种忧愁苦涩的表情。“忧、愁”不足以概括杜甫的一生,不足以概括杜甫与社会的全部联系,不足以概括杜甫饱满的个性,不足以概括杜甫整个思想感情,不足以概括杜甫全部的诗篇。我们应该全面理解并看待杜甫,从杜甫那些描写日常生活的诗篇中客观地找寻杜甫曾经拥有的相对来说的“幸福”生活。

杜甫像

夔州为杜甫的

“幸福”生活提供了平台

首先,夔州小环境好,没有战乱。

安史之乱以来,战火均未波及到夔州。杜甫《贻华阳柳少府》有“俱客古信州……况免*旅喧”。“养拙干戈际,全生麋鹿群。”(《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其二)安史之乱虽然早已结束,但这次社会大动荡大破坏,对整个社会、*治、经济,乃至人心影响至深。“丧乱丹心破,王臣未一家。”(《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其四)河北诸道仍是藩镇割据局面,返家的路途不太平。杜甫暂居夔州,除了病,另外就是因为住在夔州较为安定了。

其次,夔州城是一个宜居城市。

“白帝高为三峡镇,瞿唐险过百牢关。”(《夔州歌十绝句》其一)“蜀盐吴麻自古通,万斛之舟行若风”(《夔州歌十绝句》其七)在唐代,夔州城号称“万户城”,是夔州*治、经济、文化、交通的中心。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一个很有诗意的地方。杜甫在《夔州歌十绝句》里有这样的描写:

其四

赤甲白盐俱刺天,闾阎缭绕接山巅。

枫林橘树丹青合,复道重楼锦绣悬。

其五

瀼东瀼西一万家,江北江南春冬花。

背飞鹤子遗琼蕊,相趁凫雏入蒋牙。

夔州城不仅“土微平”而且气候好,物产丰富,一年到头都有新鲜蔬菜水果吃。

嘉蔬既不一,名数颇具陈。

荆楚非苦寒,采撷接青青。

——《暇日小园散病,将种秋菜,督勤耕牛,兼书触目》

杜甫特别喜欢吃水果,并在诗里写下对夔州水果的喜爱及吃水果的感受:“色好梨胜颊,穰多栗过拳”;“朱果烂枝繁”;“破柑霜落爪”;“爱惜如芝草。落刃嚼冰霜,开怀慰枯槁。”

再者,夔州也是杜甫向往的地方。

平生耽胜事,吁骇始初经

——《不离西阁二首·其二》

远游虽寂寞,难见此山川。

——《季秋江村》

夔州为长江三峡起点。雄伟壮丽的夔门,控扼荆梁的白帝城都是杜甫向往的地方。在《夔州歌十绝句·其八》里,杜甫曾说,当年在长安,就有人张挂三峡图画,从那时起杜甫就开始向往三峡。一到夔州,杜甫迫不及待地拖着病弱的身子揽胜访古。多次登临,反复咏叹白帝城,流连瞿唐峡风光。“人扶报夕阳”(《上白帝城》),太阳落山了都想不起回家。

“江城含变态,一上一回新”,(《上白帝城二首·其一》)若夔州山水没有超级的吸引力,若杜甫没有对自然万物极大的爱,都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认识。夔州的大山大水与杜甫伟大的胸襟相契合。不但开阔了杜甫的胸襟,排解了杜甫的哀愁,而且壮美的夔州山川,促成杜甫创造出壮阔苍劲、奇险变幻的意境,形成夔州山水诗独特的风格。远胜山水诗鼻祖谢灵运及唐朝初期的王维、孟浩然等。其成就极大地提升了杜甫的幸福感受。

奉节草堂中学校园内的杜公祠碑摄影/胡勇

另外,杜甫在夔州人际关系良好。

夔州人淳朴、热情好客。当进献三大礼赋,被唐玄宗“奇之”(《新唐书》),并诏试集贤院,惹“集贤学士如堵墙,观我落笔中书堂。”(《莫相疑行》)的杜甫来到夔州时,受到夔州人的普遍欢迎及几任官员的尊敬照顾。

上层社交中,杜甫得到刺史及属下的礼遇。夔州刺史王崟安排初到夔州的杜甫住进客堂,并派仆人照顾杜甫。永泰二年大历元年()夏秋之交,王崟迁郎署,柏茂林到。柏茂林都督夔州诸*事,兼夔州刺史,依前兼御史中丞,充夔、忠、万、归、峡五州都防御使。“柏中丞频分月俸”(《峡口二首·其二》杜甫自注),杜甫《为夔府柏都督谢上表》,并在其中寄寓了自己的施*方略:

“爱惜陛下之百姓,先之以简易,间之以乐业,均之以赋敛,终之以敦劝。然后毕禁将士之暴,弘洽主客之宜,示以刑典难犯之科,宽以困穷计无所出,哀今之人,庶古之道,内救茕独,外攘师寇。”

柏刺史按照杜甫制定的施*方略施*,《课伐木》一诗里杜甫称赞他:

“城中贤府主,处贵如白屋。萧萧理体尽,蜂虿不敢*。”

在《园官送瓜》诗里,杜甫歌颂柏贞节(柏茂琳后改名柏贞节)*绩:

“柏公镇夔门,滞务兹一扫。”

柏茂琳邀请杜甫入幕府,邀请杜甫参加上层社交活动等,给杜甫极大的礼遇。如《陪柏中丞观宴将士二首》;参加《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等大型宴饮活动。

杜甫在夔州交游广泛,三年约与70余(人次)亲朋有来往。《赠李十五丈别》里记述“一日两遣仆,三日一共宴”。一次杜甫在州府宴会中喝多了一点酒,“罢酒酣歌拓金戟,骑马忽忆少年时”,不慎摔下马来。朋友前来看望,杜甫写《醉为马坠,诸公携酒相看》诗,其中写到:“语尽还成开口笑,提携别扫清溪曲。酒肉如山又一时,初宴哀丝动豪竹。共指西日不相贷,喧呼且覆杯中渌。”可见杜甫与诸公关系融洽,日子过得豪气,东瀼溪边的野餐也很有格调。

杜甫人际关系不错,有好东西邻居都会请杜甫吃。夔州一带仍沿用秦朝风俗,重视岁首十月一日。家家做粽子,熬制焦糖。杜甫不知南方风俗没有准备,邻居们便送些给杜甫家。邻居家新酿制的酒、酱等物都会送一些给他们。一次杜甫返回东屯,碰见“山家蒸栗软,野饭射麋新。”(《从驿次草堂复至东屯茅屋二首》)便受邀一起进餐。

“问俗营寒事,将诗待物华。”(《小园》)杜甫常向农家请教果树、庄稼种植管理技术。农家亦喜欢和杜甫拉家常,说到伤心处,“主人长跪问,戎马何时稀”(《柑林》)。家中僮仆信行、阿段、阿稽等淳朴可信。妻贤子孝,和乐融融。

杜甫像,赵孟頫

杜甫在夔州的物质生活有保障

首先,杜甫在夔州有宅。

住云安(年重阳至年春)

杜甫云安卧病,得严明府照顾,住在今云阳县老县城靠汤溪河边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从永泰元()九月住到永泰二年大历元年()春,病略有起色后,在王十二判官的护送下移居夔州府。

永泰二年大历元年()春至大历三年()正月杜甫寓居夔州府。

住山腰客堂(年春至年夏)

杜甫初到夔州,在夔州刺史王崟的安排下,住进山腰客堂。客堂在夔州城北,唐赤甲山(今子阳山)南麓与马岭相接并靠近赤甲城南城墙的地方。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刺史王崟安排仆人阿段、信行照顾杜甫一家人。

住西阁(年秋至年春)

永泰二年大历元年()秋,柏茂琳到夔州后,杜甫被接到西阁居住。西阁在白帝山西侧山腰,临瞿唐峡口。(年奉节县利用峡口观音洞复建的西阁在白帝山南侧山腰。)

经过一个冬天的思考,杜甫决定暂不北归,并在柏茂琳的帮助下,购得东屯稻田,并拟购买瀼西果园。在《瀼西寒望》里,杜甫计划“瞿唐春欲至,定卜瀼西居”。

住赤甲(年春短居)

因购买瀼西果园的事一时没有得到落实,而西阁为公共建筑物,久居不便,“峡口风常急,江流气不平”(《入宅三首》)。久住对杜甫的身体也不利,于是杜甫大历二年()春迁居赤甲。

杜甫赤甲宅位于夔州城东北郊区,背靠赤甲山(今子阳山),屋前是出入蜀地的大路,山脚下东瀼溪(今草堂河)经白盐山脚(今赤甲山)流出长江。

住瀼西、东屯(年暮春至年正月,以瀼西为主)

大历二年()暮春杜甫买到瀼西果园,(“春深买为花”《小园》)并租好房子,于是在短居赤甲后搬至瀼西。

瀼西草堂,明·沈周供图/傅寒

瀼西草屋(租)距夔州府西市很近,宋人在多种文章里指出:夔州府治内靠西方有南宋漕司(计台),即杜甫瀼西草屋所在地。大致在瀼西老城原县工会综合大楼一带。

“穷老真无事,江山已定居。”(《过客相寻》)年初夏,杜甫出资在瀼西头(靠近今梅溪河入长江处,今瀼西老城北园南边一点)买下七八间茅屋。(《简吴郎司法》:“古堂本买籍疏豁”)

杜甫居住瀼西草堂的同时开始安排东屯住地。在《写怀二首》里,杜甫记叙“编蓬石城东”。从年春天开始,杜甫开始安排东屯所买稻田的生产,并在东屯稻田附近搭建了东屯草屋。等稻子快收割时,即年九月基本搬至东屯居住,亲自参与稻田收割管理工作。

据杜甫《自瀼西荆扉且移居东屯茅屋四首》及夔州府志文献记载分析,东屯茅屋在今草堂中学前草堂河边原供销社一带(三峡水库蓄水后被淹没)东屯有多美呢?看看南宋夔州通判于衡在《东屯少陵故居记》中的描写:“东屯距白帝(唐时夔州城)五里,而近稻田,水畦延袤百顷。前带清溪(今草堂河),后枕崇岗,树林葱茜,气象深秀。”

大历二年()杜甫很忙,瀼西有果园、菜地需照料管理;东屯有稻田要操心。因此杜甫这一年里有时居住瀼西茅屋;有时居住东屯茅屋;若有事需要办理则住在夔州城内。如《暂住白帝复还东屯》、《阻雨不得归瀼西甘林》。

再者,杜甫在夔州经济有保障。

永泰元年()九月到永泰二年大历元年()春,杜甫“伏枕”云安几个月,严明府对杜甫帮助较大。

杜甫一到夔州府,其《客堂》诗中即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台郎选才俊,……居然绾章绂,……上公有记者,累奏资薄禄。”

杜甫作为检校工部员外郎有薄禄,即薪俸收入。云安严明府、夔州刺史王崟给没给俸米,杜甫诗中没有明确记载。但在大历二年冬杜甫《写怀二首》有:“鄙夫到巫峡,三岁如转烛。全命甘留滞,忘情任荣辱。朝班及暮齿,日给还脱粟。”《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其四》有“事主非无禄”。说明寓居夔州期间杜甫有薪俸收入。但总的说来,杜甫在夔州的诗里没有

一个“饥”字,没有为了活命腆脸求人的事。

杜甫出行有马骑,有轿子使用(《郑典设自施州归》“我有平肩舆”)。另外,杜甫妻杨氏有一点首饰可供急用,“囊虚把钗钏,米尽坼花钿”《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

《杜诗镜铨》书影图/傅寒

杜甫到夔州府后的经济状况明显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段永泰二年大历元年暮春至同年八月前,杜甫主要依靠自己的薪俸、积蓄及亲友的一些馈赠生活。为了生存,为了治病,杜甫学夔人,引山泉水饮用;在山腰宅养近50只乌鸡。

第二段年八月至年春,永泰二年大历元年()八月柏茂琳主*夔州,给予杜甫极大的关照。不仅住进“风景区”西阁,还常常送菜送瓜,“频分月俸。”这是杜甫在其《峡口二首之二》“诸侯数赐金”句下的原注。

第三阶段大历二年春至大历三年正月。杜甫除了领一份薪俸外,在柏茂琳的帮助下购买瀼西果园四十亩,瀼西草屋七八间,住宅周围有数亩菜地;购买东屯稻田十一亩。另有东屯草屋几间。同时很多注家认为杜甫还代为检校东屯百顷公田。

仆人除阿段、信行外,这一年还增加了伯夷、辛秀、阿稽等几位帮助打理果园、菜地、稻田。杜甫一家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有了可口的饭食,“红鲜终日有,玉粒未吾悭”,“无劳映渠碗,自有色如银”(《茅堂检校收稻二首》)。其次,“终然添旅食”(《暂住白帝复还东屯》),出峡的旅资有了着落。“由来具飞楫”(《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出峡的船早已预备好,粮食亦准备好。从杜甫大历四年()所写诗《解忧》“减米散同舟,路难思共济”,以及《白凫行》“故畦遗穗已当尽,天寒岁暮波涛中”看,大历二年()夔州东屯生产的稻米直到杜甫死前一年(大历五年)才吃完,并用夔州所产稻米接济过他人。

奉节草堂中学为纪念杜甫建造了杜甫花园。摄影/胡勇

夔州成全了杜甫的自尊

其一,生事不自谋是杜甫永远的痛。

杜甫秉承奉儒守官家传,积极入世,一心一意“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是一个有极大理想和抱负的人。一生中曾多次显露出他在*治、*事等等方面的才华。同时自视甚高,在带自传性的《壮游》诗里,自我画像“饮酣视八极,俗物皆茫茫”,“放荡齐赵间,裘马颇清狂”。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杜甫一生命运多舛,不但亲历唐王朝的盛极而衰,而且一直在社会动荡,缺衣少食的现实漩涡中挣扎,为生存奔波,几乎全靠仰仗他人活命。寄人篱下的日子严重地摧残着杜甫的自尊心。杜甫时常自黑:

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

——《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

我衰更懒拙,生事不自谋。

——《发秦州》

计拙无衣食,途穷仗友生。

——《客夜》

生理只凭*阁老,衰颜欲付紫金丹。

——《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严郑公五首》

经济惭长策。

——《偶题》

苦摇乞食尾,常曝报恩腮。

——《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

如此心酸的诗句若无真情实感是断然写不出来的,也没有一个男人愿这样说自己。

儒家立身行事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治国必先治家。杜甫是儒家思想的信奉者,他并非不懂得这一点,他也并非不在乎别人的讥笑。《新唐书·杜甫传》说:“甫旷放不自检,好论天下事,高而不切也。”可以想见与杜甫同时代的人会怎样非议杜甫。杜甫自己在诗里多次提到害怕别人讥笑:“常恐死道路,永为高人嗤。”(《赤谷》)

“生事不自谋”应该是自恃甚高的杜甫最大的软肋,最伤心处。不论是为了撑起一个家还是为了一个男人的自尊,杜甫时刻都想证明自己“生事能自谋”!但杜甫的悲剧就在于老天就没有给杜甫一个展示他“能”的安定环境。自进入社会,杜甫就踏进了他人生的悲剧之中。

其二,夔州稳定的生活使杜甫得以展示其精明,善于经营的一面。

杜甫离开成都时心理已发生很大的变化。多年经历,杜甫对朝廷基本失去信心;不得不离开官场,杜甫破灭了为国一展雄才大略的理想。在《去蜀》一诗里写到:“万事已*发,残生随白鸥。安危大臣在,不必泪长流。”表面上看是在自我宽解,实际上杜甫十分绝望悲哀,不得不放下*治方面的追求。“残生随白鸥”,怎么“随”?长期疾病缠身,拖家带口仰仗他人终究是个问题。

基于现实的考虑,杜甫借道长江,希望归隐田园,回到家乡过平民生活。

有幸!夔州接纳了这样一位伟人。杜甫因病寓居夔州,一进入夔州府,马上打听“农事”,观察夔州府的地形。“为农知地形”(《奉酬薛十二判官见赠》),准备“且就土微平”(《移居夔州作》)。一个“且”字说明杜甫在夔州府只是打算暂住几个月。但就是暂住,杜甫也不忘经营好自己的生活。“引水”,孵乌鸡、树鸡栅,在院子里开荒种莴苣。杜甫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无不说明杜甫善于经营生活。

大历元年冬杜甫决定继续留在夔州后,更是开启全新的生活模式。从隐居进而到参与农业劳动,成为“峡内归田客”(《从驿次草堂复至东屯茅屋二首》)“自觉省郎在,家须农事归”(《复愁十二首》)“朝廷问府主,耕稼学山村”(《晚》),杜甫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得有声有色,显示出他另一方面的精明能干。

《杜甫全集校注》里《课伐木》“集评”部分引《杜诗言志》卷十说:“观此诗则知少陵亦精于吏治之才,非疏狂而略于事者也。……以此为吏,吾知其能为能吏;以之为将,吾知其为贤将矣。孰谓少陵固一狂士耶?”

杜甫《秋兴八首》诗之一,明·祝允明,辽宁博物馆藏。

供图/傅寒

其三,劳动不但有收获,而且使杜甫的精神面貌有很大的改变。

杜甫在夔州身兼稻农、菜农、果农几重身份,生活充实并充满情趣。通过“作苦期壮观”,“红鲜终日有,玉粒未吾悭”;“无劳映渠碗,自有色如银”(《茅堂检校收稻二首》)。杜甫不无幽默地说,这白白的米饭不会吝啬给我们吃了,住茅屋的检校官(检校工部员外郎,名义上属于尚书省)收稻了。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不再寄人篱下。多年的心结打开,杜甫有了自信、自豪。在《暇日小园散病,将种秋菜,督勒耕牛,兼书触目》诗中,杜甫感慨:“江村意自放,林木心所欣。”

《柑林》诗说:“经过倦俗态,在野无所违。”《课小竖鉏斫舍北果林枝蔓,荒秽净讫,移床三首·其一》有“在野兴清深”。《写怀二首·其一》说:“用心霜雪间,不必条蔓绿。非关故安排,曾是顺幽独。”《晚》反驳他人:“人见幽居僻,吾知拙养尊。”

杜甫居住村野,参加劳动,不用应酬,不用说一些违心的废话,内心轻松,干净。在踏踏实实的农居生活中杜甫找到自己的尊严,找到了快乐所在。生活越踏实,日子越安定,心志就越强大。杜甫思想坚定,目标明确,心神不再那么飘荡,显得坚强、安定一些;不再那么纠结,显得达观、洒脱一些;不再那么烦躁,显得宁静安详,闲适安逸一些。对于苦难,杜甫不再长叹短吁。他的忧愁减少了许多,显得轻松、愉快一些,有时还会来点小幽默;他不再那么拘谨,生活变得充实,有情趣些;他不再那么无助,可怜,显得自信、自豪,甚至还能帮助别人……总之杜甫一改苦涩忧愁的形象,精神面貌有了很大的改变,留给夔州的是一个区别于长安、秦州、成都等地的新的杜甫形象。杜甫在夔州度过了一段相对“幸福”的时光。

其四,杜甫在夔州实现了立言的理想。

大丈夫不能立功便立言。当为国家建功立业的宏愿无法实现时,杜甫把写诗当成了自己主要的事业。在进入夔州府的那个夜晚,杜甫用愤激之语道出了此后自己要做的事“名岂文章著”(《旅夜抒怀》)。这正是曹丕《典论论文》之“盖文章……不朽之盛事,……而声名自传于后”的理念。

有了这样的人生规划,所以“诗是吾家事”(《宗武生日》),所以“他乡阅迟暮,不敢废诗篇”(《归》)。杜甫就这样带着使命感自觉担负起中国诗歌的总结开拓性工作。在诗歌创作上不断探索,以诗存史,以诗自传,以诗记载诗歌创作理论,以致“青史志不泯”(《赠郑十八贲》),以致“晚节渐于诗律细”(《遣闷戏赠路十九曹长》)。南宋状元(曾任夔州刺史)王十朋高度评价杜甫夔州诗“夔州三百篇,高配风雅颂”(《十贤咏》)。这一时期,杜甫进入其一生创作的极盛时期,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达到了人生的巅峰。能做事,做成事,杜甫心情极佳,“幸福”指数得到提升。

鲁迅说:“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杜甫理想破灭,生存艰难,病痛缠身是悲剧,但他不屈服于命运,始终与命运抗争,彰显出人的独立、自由与尊严。“没有对灾难的反抗,也就没有悲剧。”(朱光潜《悲剧心理学》第页。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出版)杜甫努力使自己在自己的悲剧中站立着,努力表现自己的崇高与坚毅!

勇敢的杜甫,一介儒生,死亡前两年,又病又老,在夔州却成全了自己的自尊!成全,便是一种崇高,成全,就是强者!他与自己多病的躯体进行抗争,病弱的身子里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连死前最后一首诗,我们仍然能感受到他强大的精神力量。面对多重疾病,杜甫在夔州采药、种药,积极治疗,并通过诗歌一往情深地记录下自己真切的生命体验,从容感受死亡临近的森冷。这得有多么强大的内心世界啊!

勇敢的杜甫,曾是一个连谋生能力都没有,常常为了一口饭吃顾不得自尊的人。在夔州挣钱养家的感觉真好!不光用一份男人的自尊填补了自己的短板,证明自己生事能自谋!而且成全了他一生短暂的“幸福”。

勇敢的杜甫,虽然理想破灭,生存艰难,病痛缠身,但始终用诗歌倾诉他对国家对人民的热爱,对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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