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沈月伟
作者简介：沈月伟，字昇盦，号龙山茶客。年出生，浙江长兴人。好收藏，书画曾旋受业于邑人孙默岑先生、殷岳方先生，篆刻曾受著名书画家谭建丞先生指点。现为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会员、长兴县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古邑长兴，枕天目余脉，临太湖之畔，实为吴下清丽之地。这里钟灵毓秀，人文气息蔚然：有唐一代的狂僧怀素，“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领一代风骚；有宋一代，刘焘主编《淳熙秘阁续贴》，为当时碑帖之精华；明清以降，王家书画一脉相承，绵延百年；近现代更有山水画家潘韵，花鸟画家孙默岑等，翰墨丹青，文章造化，古城的自然风物与文化气息相得益彰。道咸期间，张度就是这个城市推动画学中兴的佼佼者。光绪皇帝曾赞誉道：“众卿之家无度字者，不为荣也。”可见当时京畿仕宦竞相为求得张度一字一画为荣。张度画作：长兴陈武帝故宫旁银杏树01诗礼相传翰墨相授张度（—），字吉人，号叔宪，又号辟非，晚号辟非老人、抱蜀老人、松隐先生，出生长兴夹浦奕阜村，家居雉城城西北（现机关幼儿园西50米处）。自署无意识老衲，斋号籀室，早年进京住京烂麧胡同。曾官至清兵部主事、湖南候补知府、刑部郎中，卒于肝病。张度的才情造化，与其家学渊源息息相关。祖父张鳞，字绍渠，因手心纹路有大夫，故又字掌夫，号小轩，为清嘉庆四年进士。历翰林院侍讲侍读、侍讲学士，又任石渠宝籍秘殿珠林总纂。张度家书（局部）道光元年，转通*司副使，历太仆寺卿、太常寺卿。出任安徽学*，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曾任会试副总裁。相当全国统考三把手，因阅卷劳累致疾，考试结束即卒。父亲张俌，字恕堂，呕血先父卒。据《同治长兴县志》记载：监生张俌妻周氏守节记，张俌英年早逝。张度为张鳞过继之孙，本为张鳞同胞兄弟之孙。据清*爵滋《诰授荣禄大夫吏部侍郎署户部右侍郎兼管钱法堂事张公神道碑》：“娶钟夫人，张子傅早卒，以兄子俌继。俌由监生挑取誊录，先六年卒，无子，以本生兄子福佑继。女一，适刘，夫亡守节。”不难看出，张度当然也算是张麟同一血脉。张度画作：扇面张度生有三子，长子张连城，次子张璧城，三子张建城，均功成名就：长子张连城在山东任知府，官从五品官，其中一女嫁名门段祺瑞家；次子张璧城曾在广东当县长；三儿子张建城，也曾为北京怀柔县县长，并且有一子肄业*埔*校。张度之弟无子女，故把二儿子过继给了弟弟张玉山，因而保留了一支现在生活在长兴的张度正统血脉。02吉金入画笔墨流芳道咸时期为清代画学发展的重要时期，张度作为一代大家，对该时期的画学中兴所做出的贡献历来为文人骚客所称赞。*宾虹对道咸画学中兴曾深有研究，他在致文化名人裘柱常的信中曾言：“五代之荆关董巨，元季*吴倪王，明万历至顺治更多杰作。篆书对:张度赠吴大徵篆书对洪杨之间，有数十名家高出四王八怪之上者，如张度、蒋确、翁松禅、徐松阁辈皆深明画旨者也。……鄙人无日不见古画，亦无日不作画，但少应酬耳。”年5月致友信中又写道：“清代自四王、八怪蹈入空疏，法度尽失。道光咸丰学者奋发，画如包慎伯、林少穆、张度……合于正理。”这里，*宾虹先生把张度与何绍基、包世臣、赵之谦、翁同龢这些一流名家相提并论，足见张度在道咸画坛中的地位。从张度后人收藏对张度作品题跋也能看出，张之洞、王懿荣、徐用仪、吴大徵等人对张度亦推崇备至。张度画作：《溪山胜概》
张度精小楷，善榜书。清朱溍在题张度画册题：“叔宪先生家学渊源，少年即精于鉴别古今书画。中年尤以讲求小学，擅作小楷兼篆隶，得国朝诸大家真传，名满长安。”其书法作品古拙天真，苍劲大气，融商周秦汉之金文力度，一洗书坛以魏晋潇洒秀逸为主流的书风，随意中有法度，法度中见随意。他勤学苦练，手不释卷，研习金石书画碑版源流，闲章中曾有“日书万字”、“三十三书兰亭序”、“三十七书*庭经”等语。张度画作：《长江万里图》*宾虹题跋
常与书法家、藏书家潘祖荫，金石学家陈介祺切磋书画技艺、考证书画源流。与此同时，他的书法深得同道赞誉，金石大师吴昌硕亲自登门求教，对张度题赠对联视如珍宝，传家至今。为吴大徵写的对联，吴湖帆先生亲书签条：张叔宪七言精品，吴湖帆藏。张度《写梦图》之一据载，张度五十岁始作画，擅山水，能人物、花卉、动物。他上取宋元，下涉明清，揣摩刘松年、*公望、王蒙、董其昌、陈老莲、清四王、石涛、戴熙等诸家的笔法，领会颇高。清姚凯元题张度的画册道：“昔陈梅迟尝搨扬州府学七十二贤石刻，闭户临抚而数变，遂与崔道母齐名，号南陈北崔，张浦山谓其力量气局超拔磊落，在仇唐之上，三百年来无此笔墨，诚哉是言。今叔宪不必闭户临抚，而自能奇特如此，陈欤吾不得而辨诸，惟是叔宪与凯元……”张度嗜好收藏，勤于研究先贤笔墨，他在致二哥信札中称，每年买书画费用要占年收入得三分之一，对买不到的名家作品也要想方设法一饱眼福。在他给同僚殷如璋的信中说：“明日有顾虎头《洛神图》卷，*鹤山樵、梅少弥巨轴，皆冯展云所得。大内物流落人间，可借增眼福，不可不看也。”即便是晚年重病时也临池不辍，在张度《说文补例》江标题跋中记：“……每谈必移晷而去，时久苦肝病，然犹借余藏王石谷《千岩万壑图卷》手临副本，有神髓之合且为祥跋……”。张度善书法，更是把金石书法之用笔引入绘画，正如吴大徵为张度画册跋中所说：“奇气所积，偶寄于画，即无画不奇，亦无画不与古人相会。”张度《写梦图》之二他是开启了咸丰、同治画学中兴的先驱者，为吴昌硕、王一亭等形成“海派”金石写意画打好了良好基础。正如*宾虹先生所说：“咸丰、同治金石学盛，高手亦数十人，此中国特彩异光”，“抱蜀老人生当道咸金石学盛之时，上窥古籀书法本源，折钗、漏痕发之于画，是足以箴砭庸史矣”。03富贵浮云古训传家张度为官清廉，对仕途淡漠，在家庭教育方面春风化雨，循循善诱。从齐小家到治大国，张度严于律己，正义凛然。他深知官场尔虞我诈，伴君如伴虎之理。在《滚马图》里题云：“有饮有食不羁不勒，高视仰天于大漠，孰知骥之德”。又在《鹿瞩芝图》题云：“狗也而蒙鹿皮，仰瞩灵岩之芝，罔不识其贪且欺。”张度家富收藏，据张度后人回忆：“当时家中堂挂有‘传有古训诗书礼易乐春秋，家无长物唐诗晋字汉文章’的对联。家中字画一篓子一篓子，什么董其昌、吴昌硕，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每年请人整理清单，保管。可惜书画多数抗战时毁在日本人手里，部分因家道中落，被连续送当铺当了。”张度遗物：朝珠
张度在教育子女上也严格要求，常教育子女多读书，从小要有志向。在他给二子家书中写道：“幼年要先立志……尔资质既差，再不自高其志，恐入流俗一类。即使侥幸科名，得主朝庙，碌碌庸臣，亦何足贵哉？故书此为第一教诫。……盖读书，则志趣高远，胸襟阔大，非复旧时气象，所谓知今是而昨非。三日不见，刮目相待者，此之谓矣。”张度《笤霅扁舟》为官期间，张度关心百姓疾苦，为民请命。在赈灾时上筹赈灾款，下探民情。曾在致山东巡抚张曜信中写道：“不以阿堵为轻重，解衣推食，尚重待夫寒儒，况饥民待赈，国事所关，能漠视乎？”此外，在给殷如璋等同僚近二十封书信赈灾书信中，也能看出张度能以民之疾苦为自己所苦，赈灾期间兢兢业业，精打细算。张度《石鼓文集字》张度现留存在世作品约近千件，分别收藏于故宫博物院、北京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全国各大博物馆及私人藏家手中，近年来在拍卖会上很多书画屡屡出现，有*宾虹题跋的《长江万里图》、描写家乡的《笤霅扁舟》及人物画等都得到藏家的竞相追捧。纵观今日之中国，传统文化日益复兴，成为了滋养着民族生生不息，茁壮生长的灵*与根基。张度，这位推动道咸金石学被淹没先驱者，定将以其对画学中兴的卓越贡献，以及崇高的道德品质，在这个时代重焕光芒，熠熠生辉。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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